從黃太極事件開始，到用一箭雙雕的辦法解決楊宇和司馬元吉這兩個禍患，不難看出所謂的“智勇雙全”就是為岳江紅這種人準備的形容詞，雖說其智的部分中，陰險狠辣的手段占了大部分，但其行事方式已經非常明顯地呈現在其他人面前。

因此，這一次岳江紅也肯定不是單純來和劉天見面。

從風水學來說，洛陽和長安都適合作為皇都，而且以此為皇都的大國會相對強盛，但從三國以來，這裏就一直是臨近邊境的地段，天子守國門是可以，但問題是司馬棣曾經這麽做過，因此洛陽和北平都不在司馬世民考慮的範圍內。

於是，世民把目光投向了開封。

洛陽作為新都不過是數個月，經過這次的內戰，元氣大傷雖不至於，但基本等於一切回到了原樣。而開封作為大宋第二繁華的城市，就算經歷了黃太極入侵之事，憑借強大的自我覆蘇能力，現已看不到多少戰後痕跡，選擇那裏幾乎不需要怎麽投入錢財就能建起一個繁榮的大都城。

一天內敲定計劃，然後執行，世民對洛陽這裏的東西看不上眼，只帶走了皇宮內必要的東西和犯人。當然，其本質是他對司馬棣的一切都感到非常討厭，只是就算有人看穿這點也不敢說出來。

也許你會問岳家何去何從？事實上世民心底對岳家也是有所防範的，因此他把空出的洛陽“賜給”了岳家作為新的王府。

以強換弱，怎麽看都有些不公，但岳江紅卻是立刻答應下來，因為他知道這僅是開始，世民對司馬棣的否定在之後還有更強烈的表現——削藩。

在大宋兩百多年歷史裏，唯有司馬棣做出了封異姓者為王這樣的蠢事，自秦以來的中央集權早已深入皇室每一個人的心中，只不過司馬棣成就了一統三國大業才沒人站出來反對，但那絕對不包括現在的司馬世民。

之後世民會嘗試逐步收回各個貴族的權力，對於八王，他的最終目標是榮譽世襲，領地少量保留——沒錯，洛陽就是世民說好讓岳江紅永遠保留的額外領地，除此之外還能再選擇一座城。

以“精忠報國”為上的岳江紅當然不會拒絕，但他也明白如果表現得太過順從反而會讓君主懷疑，所以提出了許多領地之外的特權，極力把自己塑造成戰爭狂、權臣以及唯利是圖不顧家族萬世基業的短視之輩，用心可謂良苦。

當然，世民也不是傻子，不會一下子把大貴族逼得太過，但大方向就這麽在私底下和岳江紅談好了。

而在劉天等人大鬧開封時，世民和岳江紅的軍隊就已經從洛陽出發了好一陣，在戰時地圖已經解除的當下，兩者在中途不期而遇了。

“怎麽樣，劉天不肯投靠我們嗎？”世民問回到軍中的岳江紅。

岳江紅把約戰的事如實稟報。

“沒想到他居然是個好勇之士。”世民有些吃驚，不過他沒把劉天這一年之約的緩兵之意放在心上，在他看來，自己坐上的位置，就算古蒙大汗鐵木真覆生，也無法讓他挪開半分，畢竟他是註定開創盛世的千古一帝。

這種接近自負的驕傲，也使得他沒把岳江紅防備蜀漢的建議聽進心坎。

“太師是怕無把握戰勝劉天，還是害怕蜀漢重演秦末舊事？”世民微笑道，眼神裏透著自信和關懷，“我明白劉天智勇雙全，但太師也是我大宋的頂梁柱，這樣吧……去了開封之後，我會把那樣東西賜予太師。”

“難道是？”饒是岳江紅也不禁露出驚訝的表情。

大宋聖物稀少，但沒有誰規定他們不能使用敵人的聖物，更不要說那本來就是他們的東西。

“我相信太師你一定能把那東西的能力完全發揮。”世民拍了拍岳江紅的肩膀。

“是！”

不過，直到最後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及一點——就是這樣強大的道具，那個人臨死都沒有使用，還命令自己的老內官把東西完完整整地交給新君。

……

“完蛋了！”

確認黃河的確有支長長的皇家船隊，劉天一屁股坐在地上，仰天哀嘆。

“要不要發動襲擊？”

負責去打探的浪青沒有理會在一邊垂頭喪氣的劉天，而是傳音問另外幾人。

“錦衣衛的人在那裏嗎？”雷天化問。

“岸邊有他們活動的行跡。”

“問下他們紀鋼在哪。”

浪青當即執行，沒多久就傳回消息。

“在洛陽，不過他們回答得太迅速了，我怕有詐，而且錦衣衛指揮使不和新帝在一起……”

“那我們去洛陽。”雷天化斬釘截鐵道。

眾人只好開始行動，劉天雖然一副坐著就不走的態度，但眾人把他拉上新的小推車拖走他倒也沒說什麽。

因為運有犯人，所以即使主走水路，兩岸陸路也有軍隊在巡查以做呼應，大部分將領都默契地放過了劉天等人，不過還是有一支軍隊特意來找他們麻煩。

“吾乃岳家副將陳梧，你等可是逆賊？”

這番問話讓陳暮雲和劉天臉色怪異，但其餘人都是立刻心領神會，很快，韓世便走到前列，朝他們重重抱拳。

“各位，請保重，希望將來不會在戰場上相遇。”

岳非可以和父親決裂反出，但韓世無法這麽做，他是岳家正式的軍人，一家老少都還在開封。而且他會跟來，無非是想試著解救宗霖，如今洛陽犯人都被押往開封，他自然沒有理由留在隊伍中了。

“保重！”雷天化和陳暮雲迅速回禮。

“不用擔心我。”岳非道，“萬事小心。”

“哼，我還沒淪落到要被你這家夥擔心的地步。”韓世不屑一笑，朝大軍走去。

為首的陳梧迅速下坐騎行禮。

“拜見將軍！”

沒錯，這支正是韓世統領的軍隊，岳江紅愛惜一切對大宋有用的才俊，因此他沒讓韓世這名大將參與叛變，而是讓其副將領軍，因此陳梧一開口，韓世就明白了岳江紅的意思。

和岳非不同，韓世骨子裏還是一個軍人，協助岳非出逃可以，但他不會背叛岳家。

“此地無逆賊，跟我走。”韓世騎上為他準備好的坐騎，指揮大軍離去。

不過，在這之後劉天等人並沒有就此一帆風順，在滎陽、虎牢關都遇到了將領率軍阻攔，不過和之前相比，他們的攔截力度並不大，更多像是在相勸，即使劉天什麽都不幹，他們依舊順利來到了洛陽城下。

“原來如此，所謂的錦衣衛指揮使就是個不把自己置於危墻之下的人物嗎？”看到緊閉的城門和在城門外準備好的投影通訊石，劉天不由笑了。

雖然沒用“藏頭露尾”來形容，但誰都明白劉天的意思。

“隨便你怎麽說，我的確無意和逆賊會面。”投影的虛像道。

“逆賊，難道不是你嗎？”

雷天化發出宛如雷鳴的聲音，怒意如跳竄在蛛網上的雷電般傳遍這片區域。他從來不是心平氣靜的人，只不過一路上的見聞還不至於讓他爆發罷了……當然，也有可能是一路上積累了龐大的怒氣。

“我在為陛下辦事，怎麽會是逆賊。”

就算透過虛像，也能看到紀鋼在用沒有任何波瀾的表情進行著狡辯。

“所以你就把錦衣衛給賣了？！”

淩駕於常規部門之上的監察情報機構，無論是從出發點還是其存在意義來說，都代表其是天生就罪大惡極。

真正影響錦衣衛走向的，終究是人。

錦衣衛直屬皇帝，本應忠實地為皇帝服務，以客觀的姿態監察天下，但這一次錦衣衛卻一頭倒向了篡位者一方，反過來蒙蔽皇帝……這個組織還能被信任嗎？

當然不。

但問題來了，紀鋼為何要做這種大逆不道，有可能導致錦衣衛崩塌的行為？

答案很簡單，他僅是把錦衣衛當成跳板，根本不管不顧錦衣衛這個部門是否會被廢立，更不會管裏面的人員何去何從，他所謀求的僅是像岳江紅那樣得到權力和地位。

沒人喜歡當陰溝裏的老鼠，但為了某些信念，大部分人甘於在陰溝裏穿梭，哪怕會碰一頭灰甚至默默無聞消失於世上。

但掌握這一切的人卻想把這些可憐人好不容易努力得來的成果，作為“商品”賣掉以謀求自己的上位，這叫雷天化如何能忍。

想了想，紀鋼最好決定說“真話”：

“錦衣衛這個組織本來就沒有存在的必要，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。”

雷天化擔心的事之一果然發生了，一個組織若是領導出問題，只要換掉就可以解決，但現在問題是出在最高層的那批人之中，這群人為了自己的權力，已經把這個組織的存在宗旨給徹底拋棄了。

“你不會得逞的！”

幸好，還有補救的機會，雷天化打算聯系其他人聯合起來反抗紀鋼。

“太可惜了，我還以為你已經回心轉意了。”

嘴上雖然這麽說，但實際上這話紀鋼自己都不信，所以他才以投影的姿態來和雷天化見面。

誠然，雷天化的打算非常麻煩，且迫於岳江紅的“愛才”建議，他暫時無法對其下手，但也僅是“麻煩”罷了。

“別以為你一個人就能代表其他人的想法，組織裏想脫身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要多，而且，還是那句話，我才是為陛下辦事的人！”

留下這句話，通訊石關掉了投影，然後自毀，迅速化為灰燼消散在世間。

“這種事我當然知道，但這不是你濫用權力的理由！”雷天化對著空氣低聲咆哮。

紀鋼能說出這話，說明世民也有撤銷錦衣衛的用意，但紀鋼真的會為每個錦衣衛成員安排好出路嗎？如果是這樣，大難臨頭時就不會有“領導先走”的做法了。

“我也讚同撤銷這種隨便偷窺別人洗澡的組織。”劉天插口道。

雖是不合時宜的玩笑，事實上劉天就這麽做了，但不同的是，當初他解放的密探大多是被迫的，而錦衣衛裏的下層密探，大部分都是主動加入的。

“我覺得錦衣衛不一定會被撤銷。”陳暮雲走過來。

“不錯的想法。”劉天誇獎道，“如果是我，一定會選擇自己脫身，然後畫大餅繼續錦衣衛握在手中，畢竟這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實力。”

這正是雷天化最擔心的一點，不過劉天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“好了，不要想那麽多，名不正言不順，就算你想改變現狀也什麽都做不到，還是跟我回去吧。”

“回哪裏？”雷天化問。

“當然是襄月。”

只有陳暮雲第一時間明白了這些話裏最重要的部分是“名正言順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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